©️幽毒

約翰討厭在碼頭邊的交易，海風濕鹹的味道和晃動的浪花，都會讓他下意識地皺眉，但那群影子總喜歡約在這種地方，貨櫃羅列、堆疊，形成一座龐大的鐵山，他奉命前往現場，盯著那些蜈蚣交換資料。

還不到收網的時候，上司這麼交代過。

現在就拉起網子的話，那麼細小的污糟會掉入海裡，污染一整片海洋，但大海又何時是乾淨的？左右這樣的辯證持續了千百年，但總是會反覆上演，這次的公演地點就在約翰的腦海。

這世道已經沒有多少理想主義者了，社會的功利主義拿著刀在理想主義身上畫皮，一部分的理想主義者受到的苦悶與重傷，使得那樣的意識逸出了身體，自己也就不再苦痛了。

剩下的一部分鎖入意識內核，稱為——淺意識，宛如液體內沉滓的剩物理想，在內部不斷往外攻擊著，攪渾著生活的意識，再猛烈一些、便是歇斯底里。

約翰甩了甩頭，將演出人員拋出腦內，試圖專心聽著那些影子的細碎絮語，但他赫然發覺，這樣的演出是否又是淺意識的理想正在運動？試圖修復那些重傷，那些理想會掌控這具身體，然後再次活過來。

他開始算，六點鐘方向有一組男人準備交易、九點鐘方向是對接的組織，十二點鐘方向的陰影處有一隻賓士貓在舔毛，還穿著白襪子，是喬治（他養的狗）會去追的類型。

空氣裡的濕黏又加重了幾分，約翰想到了死亡，毫無來由的、並非恐懼，而是順其自然的脈動旋律，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寫下一封遺書和財產分配，順便給律師公證，順帶一提、他在等朋友考上律師，就不用付公證費用了。

死亡正是一件如此平常的東西，它終將是會到來的，你甚至無從得知它的腳步，或許它正閒庭信步的在巴黎的海灘邊撿拾貝殼，又或是它從紐西蘭正快馬加鞭的給你送來死亡的蘋果。